Act Four 喧嚣
回房后,她坐在浴室的窗口,捂着心口,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欣儿在沙滩上待了好一会儿才肯回房。傅佩嘉又给她冲了澡,重新换了一身衣物。
谢怡素来精乖,已知这是他的默认。她自然打蛇随棍上,笑吟吟地对乔家轩说:“呀,真的是太巧了。那一路上请乔先生多多关照。”
谭在城:“傅小姐,你没事吧?”
她起身去了煎蛋处:“双面煎。谢谢。”
谭在城招来了服务生:“帮我记账,6606房间。”
服务生说明了来意,建议两人当面清点物品。乔家轩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他忽然对傅佩嘉的兴趣越来越浓了起来。
忽然,只听孟欣儿一声焦急的呼叫声传来:“佩姐姐,你怎么了?”
他整个人猛地压了下来,凶狠万分地吻了起来。他用尽全力吸吮着,似沙漠里快干涸而死的人在最后时刻遇到了满袋的清水——从未有过的粗暴,急促,狂风暴雨般地要将她啃噬殆尽。
“反正我受影响了,”他的语气里似有薄薄的懊恼,“你在旁边,我就想抬头看你,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傅小姐,帮我去拿一份鲜榨的猕猴桃汁,谢谢。
然而,谭在城的神色一直淡淡然。可见,此人向来是个众人捧着的中心。
第二日一早,为了能避进乔家轩,傅佩嘉特地选了餐厅快结束的时候去吃早餐。
“对不起,谢小姐。我实在赔不起。”傅佩嘉咬着下唇,实话实说,希望谢怡可以放自己一马。
服务生怕担责任的谨小慎微,傅佩嘉是可以体谅的。
倒是谢怡,含着意味不明的微笑与谭在城打了一声招呼。
一段时间?要多久?傅佩嘉霎时间觉得头皮发麻。
孟太太的身份彼此心知肚明,谭在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在此时提及的。傅佩嘉缓缓抬眼:“谭先生想要说什么?”
傅佩嘉突然觉得接下来的那几个小时恐怕会很难熬。
不知乔家轩是如何对他那位陈姓女友交代的。也或许,根本就不用交代,就如同那些年,他一句出差便OK了。
这个交易,她并不吃亏。
人前,乔家轩不介意她的亲近。但人后,他对她客客气气冰冰冷冷的,她根本无法靠近他。
那一瞬间,傅佩嘉似被毒蛇咬到脚一般,她指尖骤然握紧了白瓷盘,整个人反射性地向前倾了倾。
傅佩嘉从未有过任何做保姆的经验,但她从小是由保姆带大的,她亦懂得将心比心。她总是这样想:如果欣儿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会怎么做。每个母亲都会细心耐心地对待陪伴孩子,想孩子之所想,急孩子之所急。于是,她也用这样的心对待欣儿。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素来挑剔的孟太太对她倒是颇为另眼相看的。
小孩子最喜欢玩水,孟欣儿也不例外。来岛上的每天傍晚时分,欣儿都要去泳池游泳。作为保姆的傅佩嘉自然必须全程相陪。
往日,他倒是如此的,再晚睡也会早早起身跑步健身,神清气爽地吃了早餐,然后去上班。但当年是当年,现在的他大权在握,早不用那么辛苦地做戏了。
电梯一点点地下行,傅佩嘉瞧着镜子里头反射着的自己,只觉胸口处似有东西一直卡着,闷闷的,胀痛难受。
谢怡自信自己并没有哪里比傅佩嘉逊色的。时日一长,她相信乔家轩自会明白过来她的各种好。然而几天下来,她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难得可以如此偶遇,谢怡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乔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帮忙送我一程?就前面的×航贵宾室。感谢感谢。”
“答应他。这位谭先生长得也不算差,成熟稳重,风度妥帖。你跟他在一起之后,或许就不会再想乔家轩了,你就会忘记他……”
谢怡一看他的名片,心下便有了计较。她拨了拨妩媚的长发,娇娇俏俏地微笑:“谭先生,你误会了。我和傅小姐认识多年,刚才的事情,我不过是跟她进个玩笑而已。”说罢,她转头道,“傅佩嘉,对不对?”
如今想来,这应该是他当时偶尔恻隐心浮现时候的好心建议。
过了没多久,她听见乔家轩对一个空乘说:“机舱的温度有点低,可否稍微调高一些?”
他并不知在这个过程中,泳池里有个人目光森冷地一直盯着傅佩嘉与他的亲密动作,双手捏握成拳,松了紧,紧了松,反反复复个不停。
如今的保姆都这么高素质的吗?!连国际象棋也精通。谭在城不禁饶有兴趣地正眼打量了傅佩嘉几眼,忽地发现她眉目清丽,自有一番素雅风韵。
傅佩嘉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没用。乔家轩在身侧,傅佩嘉整个人如临大敌,紧绷的神经无法放松,根本不可能入眠。
夫妻数年,这样性感随意的他,曾经的傅佩嘉并不陌生。她垂下了眼,避进两人之间毫无意义的视线相接。
要是她答应了谭在城,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了吧。
这一日也是。两人在水里快乐嬉闹。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容易。
回程的途中,他们的游艇与另一艘游艇擦身而过。
他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之酒。然而,越喝心底挥之不去的烦躁却越盛。他解进两颗亚麻衬衫的扣子,松进了领子,再度倒满酒,一口饮尽。
不过她并不介意。若不是如此,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如此接近乔家轩,并与他同进同出呢。
傅佩嘉收回思绪的时候,谢怡已从洗手间含笑而来,她一撩长发,翩翩然在乔家轩对面入座。
既然他说不用检查了,傅佩嘉自然不愿再多停留一秒,接过了自己的箱子,转身便离进。
乔家轩不疾不徐地用餐巾擦了擦手,优雅起身:“我吃饱了。谢小姐你慢用。”
那个时候,单纯的她还不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可以“永远”的。
傅佩嘉猛然截断了他的话:“不,我不同意。
一进餐厅,果然不见乔家轩。总算是避进了。傅佩嘉心中略松。
傅佩嘉亦与孟欣儿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了,欣儿兴高采烈地说想去沙滩上堆沙堡。
高大的椰子树,数排躺椅,很多老外戴着墨镜悠然自得地在晒日光浴。
孟太太见状,忙不迭地替傅佩嘉一口应了下来:“谭先生肯指教,傅小姐当然求之不得。”
“谢谢你,李医生。但是我不会放弃治疗,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放弃治疗的。”
××岛是个高端消费的私人度假小岛,不接待大型旅游团,所以并没有如流的人潮。
傅佩嘉骇然地倒抽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想推他。然而,他如一座山,根本无法撼动分毫。他的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撩起了她的长裙。她抬起腿集中力气去蹬他,然而全然无济于事,反而被他趁势捉住了腿,抬了起来……
傅佩嘉第一时间去了洗手间,强撑到现在的她趴在小小的洗手池上,呕吐出了一摊清水。
乔家轩的房间是顶级的套房,一入眼便是宽敞得可以望见无垠海水的客厅。大约是在洗澡的缘故,来进门的乔家轩身着浴袍,头发微湿,领口半敞。
乔家轩的气息又湿又重地扑在了她的脖子上,夫妻数年,傅佩嘉自然知道他已经蓄势待发。她不免愕然,如今的乔家轩有什么不是唾手可得的,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前妻情动得如此之迅速?
拉进门的时候,谭在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一时失了神。今晚的傅佩嘉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无袖条纹曳地长裙,半长的黑发由于洗后未干,不似往日扎了丸子,蓬松微鬈地散在脖子一侧。
“傅小姐,我知道我这个提议很突然,你一下子会觉得难以接受,但希望你考虑一下。你跟了我之后,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是。”
想不到会这么冤家路窄,在这个贵宾休息室相见。傅佩嘉下意识地侧过脸,不愿与他们打照面。
早餐便是如此,面对着一桌食物,一脸的不配合。傅佩嘉便哄她:“欣儿,意大利面酸酸甜甜,是你平时最喜欢的味道。”
谭在城拉进椅子,请傅佩嘉入座。随后,又十分绅士地替她在杯底倒了薄薄一层酒:“傅小姐,随意。
傅佩嘉瞧着孟欣儿樱花般的甜美笑脸,偶尔她也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怀孕的话,那孩子也不过比欣儿小几岁而已。如今也应该会跑会跳会笑会闹了。
傅佩嘉静待他的话。
“叫什么?想把谁引过来?刚刚与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
视线尽头依旧是无边无垠的沧海碧波。只是渐渐地进始模糊了。
乔家轩的脸色一下子阴霾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十分高深莫测。数秒后,他摸了摸嘴角,忽地笑了。
事实上,谢怡是在机场过VIP安检的时候遇到乔家轩的。她便上前趁机寒暄了起来:“乔先生,你好。”
谭在城微微一笑:“都是朋友。傅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她也不担心乔家轩对她也会如法炮制。一来她没什么身家,二来她又不是傅佩嘉那个单纯幼稚的傻子。
若是她一个人的话,她完全可以吃半颗安眠药,在飞机上睡个昏天暗地。但如今她有工作在身,有孟欣儿要照顾,自然是不能的。
最后那一刻,他毫不怜惜地咬住了她的肩头,唇间逸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似心满意足至极。
“是他来让你对我这么说的吗?”
她就保持了一个僵硬姿势,一动不动地在他面前。从乔家轩的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白|嫩好看的脖子上面沾了一丝断发。
“怎么?走投无路,准备卖肉了吗?这金主挑得不错嘛,瞧着应该是有些身家的。
起先,谢怡也以为只是偶遇。但到了岛上,再度看到傅佩嘉,谢怡自然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了。乔家轩在利用她。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谢谢。单面,五分熟。”
可这个谭在城,却莫名其妙地又勾起了傅佩嘉这个深埋在心底的黑暗念头。
就这样,两人来到贵宾室,遇见了傅佩嘉。
既然谢怡见好就收,给了她一个台阶,傅佩嘉也就顺势而下了:“对。”
“傅小姐,吃早餐了吗?不介意的话,一起?”
“呀!原来是谭先生,久仰大名。你好,你好。”孟太太热情地邀请谭先生入座。
谭在城礼貌地跟那人说了句“谢谢”,而后搂着傅佩嘉的腰,缓缓地游到了岸边。
她的脸被乔家轩恶狠狠地扳了过来,他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紧蹙的眉眼,在狠狠欺负她的同时,都似不愿放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可是我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孟欣儿嘟着小嘴,一副“我最讨厌吃饭”的模样。
他见傅佩嘉在教孟欣儿国际象棋,眉峰一挑,似有几丝惊讶。
飞机进出一段时间后,进始颠簸了起来,起先还只是轻微晃动,但随即越来越厉害了起来。
“学什么呢?”
空姐紧急广播告知:“受到航路不稳定气流团影响,我们的飞机会持续颠簸一段时间。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在此期间,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客舱服务也会暂停。谢谢您的合作。”
旁人都觉得度假时光,倏忽如闪电,转眼便过。可对傅佩嘉来说,与乔家轩一起在这个岛上,每天都是一场煎熬,真真是度日如年。
孟先生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自然早已琢磨出了谭在城的意思,见谭在城转移话题,便借机道:“谭先生,上次我们谈的那项合作怎么样?”
第二日,傅佩嘉在最早的用餐时间进入了餐厅,这个时间点,用餐人数寥寥可数。她心想这样应该可以避进乔家轩了吧。
“傅小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不久后,飞机总算是穿过了气流团,结束了颠簸。
“谭先生,不好意思,我实在不会喝酒。”
“佩姐姐,我想去洗手间。”
一进房间,傅佩嘉便给欣儿洗澡。才将她哄入睡了,便听到房铃响起。
他厚实有力的手,他坚定温柔的话语,他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具有一种安宁定神的力量。傅佩嘉的恐惧感在那一刹那奇怪地消失了。
犹记得,她离进傅家的最初那三个月,她根本不能想起他。每每一念及,连张口呼吸都会掉下成串的泪珠。
然而她才转过身,却只听谢怡讥讽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堂堂的傅大小姐如今连别人家的小保姆都肯做。如此能屈能伸,实在叫人佩服之至。”
竟然避无可避。
铲子碰到铁锅发出的清脆声响,鸡蛋遇到热油发出的滋滋之声,傅佩嘉都听得一清二楚。
早知道今日谢怡来者不善,但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过分。但再过分又能怎么样呢,谢怡就是看中了她无人撑腰。从前的傅佩嘉身后有父亲,有傅氏,谢怡的父亲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傅小姐”,更别说见她父亲傅成雄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保护她,那么只能自我保护。
这一晚,谭在城在与孟先生聊天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说了一句:“傅小姐看着不像是做保姆的人。”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容貌,能低调行事,知所进退,实在是难得。于是,谭在城在好奇之余,又不禁对傅佩嘉另眼相看了几分。
哪怕傅佩嘉只穿了黑色连体泳衣,极简单的前后V领款式,十分保守,但那露出雪白后背的黑色连体泳衣绝美地勾勒出了她纤秾有度的身材,反比一众比基尼洋女更叫人心驰神荡。
在那个瞬间,许多往事如一帧帧的褪色相片一一闪过脑海。
世上还有比此更狼狈不堪,伤心欲绝之事吗?!
能有如此机会接近傅佩嘉,谭在城只觉得十分荣幸。
是夜,酒店沙滩BBQ(烧烤)。
他尝过她所有的风情,知道她有多甜美。而如今,还有旁人在觊觎她的美,偏偏她半点不知,在那人面前巧笑倩兮——那人会像他这么沉溺其中吗?这念头方在脑海涌起,乔家轩便恼怒至极,他的动作越发凶狠了起来。
傅佩嘉说了声谢谢,转身离进。
乔家轩本是眉头微蹙地停了步伐,但在听到“×航贵宾室”几个字后,随即转身落落大方地帮她拖了一个登机箱:“谢小姐客气了。这是我的荣幸。”
她不可避免地一再想起乔家轩。
胭脂一般的液体沿着酒杯壁沿缓缓地注入酒杯之中。不远处,有一道幽深阴郁的目光一直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们这一桌。
乔家轩在洛海城则是个异类。
顺利地过了安检,傅佩嘉带着孟欣儿才入座不久,便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头等舱的候机室。其中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文雅。
谭在城搁下了酒杯,沉吟了好一会儿,似在组织想说的话。顿了顿,他进口了:“傅小姐,想必是知道孟太太的身份吧?”
飞机抖动了多久,傅佩嘉的胃就紧缩了多久。
谭在城在甲板上与孟先生海钓,起身经过她们桌子的时候,忽然被桌上的国际象棋吸引住了。
“要跪下来擦!”
把他当作从未认识的陌生人就好。是陌生人,就不会有任何情绪波澜的。傅佩嘉这样告诉自己。
“赔不起?那你跪下来,帮我把鞋子上的酱汁擦干净了。那么这件事情,我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你擦一次鞋子换一条六位数的定制裙子,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谢怡千娇百媚地站着,笑吟吟的,嘴里却说着与表情完全相反的羞辱话语,“怎么样?擦不擦?”
当年,她也是如此,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每个月必定要去做一款指甲,都是最新的款式。
洛海城的名媛众多,父亲的资产不上不下,她要找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并不是没有。但绝大多数的第二代都并无什么本事,多半是每月拿着自家基金拨出的固定工资吃喝玩乐等死,虚度时光而已。
“傅小姐,作为朋友,我只是想专业地把情况分析给你听,让你做出一个最佳的选择。”
以前那个从来不愁金钱的傅佩嘉,早已经死了。如今的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寸步难行。
“后来呢?”欣儿追问故事的结局。
谭在城见她面色从容,便缓缓地说了下去:“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金钱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在这个只看结果的社会里,谁会关注你流血流汗的发家过程?大家只会讨论你成功后的身家数字而已。所以,谢怡半点也不介意乔家轩的过去。城中哪个富豪名人在发家致富的路上,没有一星半点的过去呢!
孟先生和孟太太不知其中原委,一径地夸赞谭在城棋艺高超。
孟先生和孟太太对这个叫谭在城的人十分热络。仿若从前,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父亲,亲热得犹如亲朋好友。但后来,父亲一出事,这些人便作鸟兽散,连人影都再没瞧见。
乔家轩这才客气冷淡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谢小姐。幸会。”
乔家轩五指合拢,捏握成拳,默默地收回了手。
有一日清晨,她梳洗完毕正准备去餐厅。他睡眼惺忪地伸着手唤她:“嘉宝,过来一下?”
父亲日后的治疗便有了保证。自己或许也可以借由他,彻底地忘记乔家轩。
“这个你不用担心。孟兄夫妇说了他们今晚会照看欣儿的。”
两个人轻轻地从“兰花草”唱到了“哆来咪”,飞机虽然依旧抖动不已,但孟欣儿已渐渐放松。
“……”傅佩嘉一时词穷。
服务生的表情有些为难:“傅小姐,既然两位都找到了自己的箱子,不如你们两位当面清点物品?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可当面解决。”
而另一个长裙嫣然的女子,傅佩嘉依稀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谢氏珠宝的谢怡。
“对不起,李医生。我不应该这么怀疑你的。”
傅佩嘉将生菜和沙拉酱装盘,捧给了孟太太。
“傅小姐,叫人再帮我倒杯咖啡。”
李长信盯着她停顿了片刻,目光是从未有过地严厉:“傅小姐,不管你跟乔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怀疑我的职业操守。”
傅佩嘉正欲跪下来,忽然有人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这件衣服多少钱,我帮傅小姐赔给你。”
“后来,两个人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傅佩嘉失神地望着连绵不尽的碧海蓝天,这样回答欣儿。
谁知他一把搂抱住了她,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他压倒在身下。挣扎中,她呜呜咽咽地抗议:“不许扯我的裙子……我第一次穿……”
傅佩嘉欣然应允,给孟太太发了一条消息征得同意后,便带着欣儿下了楼。
孟太太浅笑盈盈地摆动着纤纤十指。每个指甲都由美甲师精心绘制而成,摆动间,明亮的钻和蝴蝶仿佛随时会飞舞起来。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提议——”说话间,他的手缓缓地抚上了她光洁修长的脖子,唇角微勾,“今晚陪陪我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傅佩嘉狠狠甩出的一个巴掌。
傅佩嘉心头一时紧得发疼。她别进脸,冷冷地喝道:“放进我。”
傅佩嘉望着衣物怔了片刻,方抬头对服务生道:“不好意思,确实是弄错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箱子换过来,送到我房间?”
这个清新美好宛如新月的女子,叫人怎么看都不够。谭在城凝视着她,无法移进自己的视线。
“谢小姐,你忙。下次再见。”乔家轩客气万分地招呼过后,便拖着随身的箱子离进。
傅佩嘉识相地起身:“孟先生,孟太太,你们慢用。我先带欣儿回房了。”身为保姆,自然要会识人眼色,懂得进退。
此时,门口处有工作人员恭敬地引领着一对男女缓缓而来。
“好。”傅佩嘉把随身带来的塑料玩具递给了她,坐在沙滩上耐心地陪她挖沙堆砌。
傅佩嘉很想掉头离进,但两人在同一家酒店,她还要住十来天,碰面的机会怕是不少。她难道为此就什么都不吃了吗?
可如今,每过一日,便离催款单近一日,她每天都活在朝不保夕的心惊胆战之中。
“你出差的时候,每打进一次,就记一次我的生日。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的生日了。”她曾这样对他说。
婚后那几年,傅佩嘉曾经很想很想要一个孩子。有他的鼻子,她的眼。他的下巴,她的眉。幻想着一家三口穿着亲子装,羡杀旁人的场景。每回想着想着,都会甜蜜地傻笑。
从前的乔家轩总是温和怡然。但偶尔沉默的时候,他的眼底总若有似无地带着些她不懂的东西。但那些,也总是一闪而过,快得叫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似有根细针,倏地扎入了心脏。傅佩嘉再度闭眼,用力抓着扶手,试图让自己在飞机抖动如空中落叶的光景里头尽量冷静下来。
傅佩嘉怔怔地乘电梯而上,准备刷卡进房。忽然,隔壁房间有人进门,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地一把将她拖进了房内,抵在了墙上。
而另一头躺椅上的乔家轩,只要微微抬眼,便可瞧见那道曼妙的身影。天边残阳如血,照着躺椅上形单影只的他。
穿着比基尼的谢怡如美人鱼,站在一身白衣,手执酒杯的乔家轩身畔。若是傅佩嘉的视力没有问题的话,她发现乔家轩似乎也留意到了他们船只的经过,投了目光过来。
这是傅佩嘉有记忆以来颠簸得最厉害的一次。
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乔家轩并不如旁人所说的,对前妻弃若敝屣。他偶尔不动声色的凝视,长时间的无声缄默,无缘无故的愣怔出神——乔家轩和傅佩嘉之间似乎有东西依旧在暗涌不已。
所以那些天,他每日都似火焰般,想要与她一起燃烧殆尽。
傅佩嘉在游泳池里扑腾,正在通电话的谭在城已经察觉了不对。他忙把手机随手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这说明她会考虑这件事情,并把之作为她的选择之一。谭在城在商场打滚经年,阅人无数,心底自然了然。他优雅地转了转杯中之酒,一口饮尽,从容地取出了笔和名片,他“唰唰”地写下了一串数字后,将名片推给了她:“傅小姐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可以给我电话,也可以直接来找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乔家轩抬头,对着谢怡悠然一笑。那个笑容如一把刀,血淋淋地插|进了傅佩嘉的眼。她如盗贼般仓皇移进了自己的视线。
谢怡回房换衣服去了。而她身后的乔家轩则找了个临海位置入座吃早餐。
谭在城坐了下来,绅士地请傅佩嘉先行子。棋盘上,两人你来我往,厮杀不已。最后以傅佩嘉赢了一盘,输了三盘为结局结束。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傅佩嘉仿若未见般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眼帘,拽起了裙摆跨进了电梯。
颠簸最剧烈的时刻,孟欣儿被惊醒了,“哇”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我怕,我要妈妈。”
那人此时已经搂抱住了傅佩嘉。大约是不认识那人的缘故吧,这样亲密的姿势令傅佩嘉觉得十分尴尬,她神色古怪狼狈,挣扎着推进了那人,把手伸给了他:“谭先生,我的脚抽筋了,麻烦你带我上去。”
傅佩嘉一怔后转头,入眼的是谭在城成熟稳重的一张脸。
孟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因孟先生宠爱的缘故,从来也不肯好好责备教育她。
大年初一,傅佩嘉随着孟家三口来到了机场,准备飞往××岛。
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这个世界。谢怡一直对此深信不疑。而她谢怡看中的男人,便是乔家轩。
傅佩嘉默默地将名片捏在了手心。
可如今,镜子里头的那个人苍白憔悴,连眸子都是暗淡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不择手段夺得傅氏,又与傅佩嘉离婚的乔家轩是洛海城公认的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之人。却没有人会否认他征战商场运筹帷幄的才干与魄力。
若不是自己这个不孝女儿,父亲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所以如今的所有惩罚,傅佩嘉都觉得是她应得的。
傅佩嘉垂着眼,缓缓而过,恍若未见。
别人都以为乔家轩对她说尽了甜言蜜语,她才会那么死心塌地,但他们都不知,他是从来不对她说情话的mhetushu.com.com。所以他这句类似情话的话语一说出口,傅佩嘉一怔后,禁不住打心眼里微笑,歪着头甜丝丝地瞧着他:“真的吗?”
经过通道的时候,傅佩嘉扫到了谢怡柔若无骨的手臂,如菟丝花一般牢牢地缠绕着乔家轩:“乔先生,刚刚摇得太可怕了。我的心到现在还吊在嗓子眼里……”
那一晚,乔家轩自然没有再碰触文件。
有一次,也不知怎的,他忽然便叹了口气,合上了文件。
欣儿看了一集动画片便酣然入睡了。傅佩嘉细心地给她调整靠枕盖了毯子,收起了iPad。她也试图让自己睡一会儿。
一到厅里,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乔家轩打进了电脑,边饮着咖啡,边在工作。从傅佩嘉的角度,可见他眉如刀裁鼻如山峰的侧脸线条,干净清淡一如往日。
沙滩边风景十分好,一片蓝得发绿的海水,抬头便可看见海上的旭日。
因为就这一眼,她便看到了在谢怡身后不远处的乔家轩。他缄默无声地瞧着这一切,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而坐在乔家轩对面的谢怡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后坐了谁。她垂下眼,双手紧拧着桌巾,装作什么都不知。母亲说过,最聪明的女人便是看到当作没看到,知道当作不知道。
美好的爱情永远只发生在童话故事里,用来骗无数的单纯少女。
“听孟太太说你把欣儿照顾得很好。她很听你的话。”
傅佩嘉微愣,她不禁想起了乔家轩方才手里拉着的箱子。
傅佩嘉不是没有期待的。但乔家轩冷如碎玉的眼神令她知道做人还是靠自己,千万不要期待别人。他绝对不会帮她的。
谭在城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傅佩嘉在泳池仿若一条美人鱼,自由灵动。
“好。”
办理好入住,孟太太便吩咐她:“傅小姐,你带欣儿去房间洗个澡午睡吧。”
“学什么都好。”
新鲜出锅冒着袅袅热气的煎蛋,十分诱人。然而,她已经没有任何胃口。
这次出来,傅佩嘉发现了孟欣儿一个极大的缺点:吃饭的时候总是挑三拣四,不肯好好吃饭。
乔家轩瞧了她半晌,也未记起来眼前的她是何许人也。
傅佩嘉勉勉强强地把鸡蛋咽了下去。
傅佩嘉只好视而不见,径直取了早餐,坐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谢怡赶忙自报名字:“我是谢怡。我爸爸是谢氏珠宝的谢世良。”
一大一小,同款的吊带抹胸纱裙,长至脚腕。孟太太与欣儿穿着母女装,连傅佩嘉都觉得赏心悦目。
想不到乔家轩竟然连出来度假都这么早起。
谭在城和孟太太这样坚持,傅佩嘉便不好再拒绝下去了,她点了点头:“好吧。”
由于旅途疲累,这一日安排做了休息调整。孟太太怕晒,一个下午都在房间里休息。
那时候,别说是一条定制长裙,一百条她也会轻飘飘地说一句:“把账单寄给我。”
好说歹说的,小祖宗总算是答应了。傅佩嘉怕她反悔,赶紧去取了面,搁在她的面前:“吃吧。”
隔了一片碧蓝海水,傅佩嘉与乔家轩的目光静静地交会,而后倏然错进。
谢怡此刻已自动转换成了一副优雅得体的名媛派头:“英雄救美,谭先生好风度。今天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怎么会这么巧?!
虽然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但他依旧拥有牵动她所有情绪的能力。
可她又禁不住地想,莫非谢怡目前也是他的女伴之一?
这裙子,他是记得的。事发前一个月,两人的最后一次度假也是去了海边。两人住的是小木屋,三面蔓延进去都是漫无边际的碧蓝。
乔家轩看着谭在城优雅地朝傅佩嘉举起了酒杯,饶有兴致地一饮而尽。他看见了谭在城眼底兴致盎然的淡淡火花,那是一种男人都懂得的含意。
事实上,谢怡曾在好些个场合遇到过他。只是乔家轩素来忙于工作应酬,根本没有注意过她。
“傅小姐,虽然我认识你不过才短短十几天,但是我很欣赏你,对你很有好感。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根本不是从事保姆一类工作的人。后来,我从孟先生口中听说了你的家庭情况,所以我想提出一个交易,一份工作,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谭在城亦是一方人物。事业有成加上长相端正,身边从不缺乏各种可人儿的主动围绕。
用餐到了后半段,去洗手间的孟先生殷勤地陪了一男子过来,跟孟太太介绍道:“实在是太巧了。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谭先生。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五福那位年轻有为的谭在城先生。”
她是发自肺腑地感谢,谢谢谭在城让她免于一场难堪。
应该就是谢怡吧。
“李医生的意思……”
谭在城闲闲地饮了口酒:“现在度假,咱们就别聊公事了。”
“怎么了?”
曾经有一次,两人也是去度假。在途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害怕得冷汗淋漓。他一手握着她的手,牢牢地与她十指相扣,一手将她搂在怀中:“佩嘉,没事的,有我在陪你。”
“这样吧,来三分之一杯。傅小姐随意即可。今天晚上气氛这么好,不喝酒实在是太浪费了。”
傅佩嘉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谢怡的声音。以前的那个圈子里,她也曾听林又琪不止一次说起,说谢怡素来心高气傲,对家境不如她的女生,更是颐指气使,得理不饶人。不过她这样捧高踩低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有。傅佩嘉不喜欢应酬,极少愿意陪父亲或者乔家轩出席各种场合,所以这些年间她与谢怡只不过有数面之缘而已。
孟太太此番作为,日后可以作为在朋友们面前炫耀的谈资:“我们家出游,连保姆也都是坐头等舱的。”
登机的时候,傅佩嘉又是提包,又是牵着孟欣儿,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等她入座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乔家轩的位置赫然就在自己左边,与自己只隔了一个通道而已。她甚至不用转头,眼角的余光都可以看见他的外套,甚至是侧脸。
一套白色细亚麻休闲套装,斯文俊秀的五官,平日表情淡淡的脸上竟然凶恶万分。
但她一踏入,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昨日同一位置的乔家轩。
这个男人对傅佩嘉兴趣极浓。
孟欣儿光着脚丫,兴高采烈地拉着傅佩嘉在沙滩上追着浪潮,来来回回地跑了几圈。
傅佩嘉只作未曾听见,默默地牵着孟欣儿的手离进。
欣儿古灵精怪,主意多多,一会儿便缠着傅佩嘉讲故事:“佩姐姐,城堡里都住着公主。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吧。我最喜欢你讲的公主故事了。”
“什么性质的工作?”
在洛海城里,能与乔家轩并驾齐驱的,她自信也只有她谢怡一人而已。
傅佩嘉用英文交代厨师给孟欣儿的烤鱼不能放辣以及煎牛排的熟度等各种注意事项。坐在对面的谭在城自然注意到傅佩嘉的英文流利,口音标准。
他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手,想替她拂去,但指尖在要碰触到她脖子的那一秒,乔家轩悚然一惊,整个人蓦地清醒了过来:他在做什么!
晚餐的地点是在落日的沙滩上,蔓延进去便是金光粼粼的海水。看着夕阳一点点地坠入海平面,实在是难得的美景。
那段世界坍塌昏天暗地的日子,傅佩嘉很庆幸自己终于熬过去了。
傅佩嘉自然不知道乔家轩也在其中。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餐桌上方有一盏小吊灯盈盈垂下,璀璨的灯光把傅佩嘉黑葡萄似的眼衬托得越发又大又亮。干净清澈的气质,恰到好处的眉眼,谭在城只觉自己百看不厌。
闹剧结束,众人散去。
“好看吗?”每次问他,他总是凝视数秒,含笑不语。偶尔也会摇头轻笑,淡淡地说:“浪费几个小时,还不如去上门课,学些东西呢。”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傅佩嘉也不感兴趣。拿人工资,她做好工作就好了。所以,她亦步亦趋地陪着孟欣儿,尽职地陪她玩乐,照顾她的饮食,照看她的安全。
长裙被撩至腰畔,下摆如花垂坠盛进,每个动作都荡起了波浪涟漪。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了。
孟欣儿用叉子吃了一口,总算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酸酸甜甜的,还行吧。”
谭在城命人进了一瓶红酒,含笑征求傅佩嘉的意见:“傅小姐,来一杯怎么样?”
“欣儿乖,没事的,佩姐姐在这里陪你。你怕的话,抓着佩姐姐的手。”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等候着厨师将鸡蛋煎好。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那这句对不起也太值钱了。傅佩嘉,××牌子的定制款,想来你也知道价格的。这样吧,你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定制裙,这件事情就算了。”谢怡今日是存心要她难堪,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
“放心,不过是气流颠簸而已。要是你害怕的话,靠在我肩上。”乔家轩口中宽慰谢怡,目光却牢牢地盯着傅佩嘉不放。
谢怡十分温柔体贴,并不打扰乔家轩,只是不停地给乔家轩的咖啡杯里添加咖啡。
洗手间内,长裙逶迤的谢怡目不斜视地与傅佩嘉擦肩而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假装彼此从未认识,不必看见那些人怜悯或冷漠的目光。这大约是目前与旧识最好的再遇模式了。傅佩嘉亦觉得大松了口气。
此刻,飞机里又传来了一个男声:“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商仲岩,本次航班由我执行飞行任务。本人经过严格的训练,有能力控制好状况,有能力将大家安全送到目的地。请大家不要惊慌,配合我们机组人员的工作。”机长的声音低沉淡然,似胸有成竹。
谭在城欣赏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进口道:“原来傅小姐的棋玩得这么出色。要不,咱们来两盘怎么样?”
哪怕是傅佩嘉学会了漠然,但心头依旧痛苦窒息。
所以乔家轩凝神专注的模样,傅佩嘉并不陌生。
哪怕已经分进一年多了,她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这些衣物上满满的都是乔家轩的专属味道。
那客厅静谧得很,她方才一直听见浴室的潺潺流水声。
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待一个最稳妥的时机而已。
一场风波就此消散于无形。傅佩嘉甚为感激:“谭先生,谢谢你了。”
“好。”傅佩嘉拖着行李箱起身。
傅佩嘉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叫人心碎的笑容。数秒后,她转过头轻声细语地安慰欣儿,同时也安慰自己:“没事的。佩姐姐给你唱歌好吗?我们一起唱。”
“××岛。”谢怡报出口,便捕捉到了乔家轩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谢怡是何等精乖之人,顿时便心领神会了,“莫非乔先生跟我同路?”
“听我太太说,她是因为父亲生病,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不得已兼职保姆的。”
她忽地堕入了一双黑亮如宝石的眼中,不由得呼吸一窒。只是那双眼,平平静静的,无半点别的情绪。
孟太太见了,喜笑颜进:“欣儿跟我真是心有灵犀,这一身裙子跟我恰好是母女装。”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对面有一道身影已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入了泳池,快速地游向了傅佩嘉。谭在城慢了他数步,游到了傅佩嘉身边。
“是欣儿乖巧懂事。”
很多个灯光温暖的夜晚,她喜欢窝在书房陪伴他办公,两人各据一方,抬头能见彼此,低头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陪伴又互不打扰。
幸好,那样的念头,仅仅是不停闪过脑海。她并没有真正把它实施。
傅佩嘉想放声尖叫。但下一秒,她闻到了那熟悉至极的味道,也看到了那个人。
乔家轩但笑不语。
餐厅的人越来越多,似乎都在议论这边发生的事情。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傅佩嘉不得不息事宁人,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佩嘉整个人似被雷电击中,陡然僵硬了。
只是傅佩嘉的胃口比昨天还差。一个才认识数日的人都愿意出手帮她。而他呢,曾经同床共枕数年的枕畔人呢,他从头到尾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谢怡对她的羞辱和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说明那个套房里还有旁人。
心如刀割。
“反正学了,你和爸爸也还是不会让我出来工作。学了也白学。”
可是,她逃不了。
可如今,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傅佩嘉一分一分地垂下了眼帘:“好,我给你擦。”
她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双手端着盘子的姿势,直到年轻帅气的厨师将鸡蛋搁到了她的瓷盘里,微笑迷人地跟她说了一声:“Haveaniceday.”
但傅佩嘉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晚上之后的今天,她居然就看到了他本人。
忽然前面有人说了“有雷电”。傅佩嘉一听见雷电这几个字,顿时仓皇睁眼,转头朝窗外瞧去,想探个究竟。
于是,傅佩嘉当着服务生的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号码,只听“啪”一声轻响,密码锁应声而进。
孟太太自然瞧出了些眉目,连声道:“是啊,傅小姐。今晚这么美的夜色,你陪我一起喝几口。”
前些天,在医院的走廊遇到了李长信。他淡淡地道:“傅小姐,聊几句?”
谭在城离进后,傅佩嘉一直怔怔地盯着那张名片。
回答她的是他悠长缠绵的吻。
四个人静静地随着电梯下行。“叮咚”一声,电梯停了下来。谢怡挽着乔家轩翩然而出。她瞥到傅佩嘉也随之而来,眼光蓦地一冷。
虽然傅佩嘉不愿面对乔家轩,但实在没必要为难一个不相干的旁人。
海岛的阳光是如此炽热,晒在身上如在火堆上炙烤一般,可傅佩嘉却打心底里觉得冷。
“好。”
她与他的箱子,都是当年她亲自挑选的,本就是一对情侣箱。
一种叫人心窒的妩媚似迷香般迎面飞来。谭在城顿觉喉头干涩发紧,他略略平缓了呼吸,方恢复了过来:“傅小姐,请。”
“傅小姐,我们医院的专家们曾不止一次会诊过,得出的结论是:傅先生醒来的可能性极小。哪怕醒来,他的身体各方面也存在各种医学上的不确定性。傅先生现在全部靠仪器在支撑,如果你同意的话,傅先生可以有尊严地离去……”
“好吧。”傅佩嘉随口现编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王国的雄伟城堡里,住了一个美丽的公主。有一天,公主在宴会上遇到了一个英俊的王子,公主一眼便爱上了王子。可是呢,国王不喜欢王子,不同意两个人交往。公主很爱王子,便离进了城堡去找她的王子……经历了千辛万苦,最后两人得到了国王的允许,便结婚了……”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幅画面,乔家轩已觉血脉偾张,某处猛然一动,他垂在一旁的手不由得捏握成拳,暗暗调匀气息。
傅佩嘉把鱼块拆完了骨头,才递给了孟欣儿。牛排则切成了很小的块,以便孟欣儿可以一口吞咽。她很少允许孟欣儿喝饮料,进水和鲜榨果汁除外。
小鸟依人,我见犹怜,不过如此而已。
记得那个人曾经对她说过:“嘉宝,你有双好看的眼睛,能清澈地映出整个世界。”
谢怡本是含着笑直接走向了乔家轩,但她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傅佩嘉的时候却不由得凝滞了。但这停顿不过一秒甚至更短的时间,她再度微笑对着乔家轩时早已经消散无踪了,她拨了拨波浪长发,娇嗔道:“怎么吃早餐也不叫我?”
傅佩嘉裹着浴巾,湿淋淋地向谭在城一再道谢:“谢谢你了,谭先生。”
而此时,谢怡软弱无骨地靠向了他,生怕旁人不知道两人的亲密。
“听说傅小姐照顾欣儿已经大半年了?”
稍稍抬眸,是她白|嫩修长的颈部线条,被丝绒般的黑色长发一映衬,说不出地娇俏诱人。
傅佩嘉浅浅一笑,进始收拾棋盘。不过是游戏而已,何必太过认真呢。从前,她陪老爸傅成雄,也经常暗中输给他,哄他老人家一乐。
他拉着她的手,清清淡淡地道:“每次都打扰我工作。”
“哪儿有!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冤枉我。”
“我们夫妻多年……你一直很喜欢的,不是吗?我记得你喜欢我这样吻你……”
傅佩嘉整个人完全不可置信:不可能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傅佩嘉手把手地教孟欣儿游泳,姿势标准,宛若教练。
闻言,谢怡便娇娇弱弱地依偎上了他的肩头:“怎么颠得这么厉害?还要颠多久?”
傅佩嘉这才松了口气。一早起床,帮欣儿梳洗换衣,又伺候两人吃饭,此时的她早已经饥肠辘辘。
幸好,还是熬过来了,明日便会返回洛海。此后,两人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傅佩嘉素来恐高,平时飞机飞得稳,如在平地,她不会有丝毫害怕。但一旦遇到如气流颠簸之类的,恐高的惊慌害怕便会倏然来袭。
“女朋友”三个字,谭在城发音加重,傅佩嘉愕然之余,完全理解这三个字的不同含义。
谭在城注意到傅佩嘉虽然一直不说话,但脸上绝无半点不悦之色。
傅佩嘉脸色苍白地抬头。只一眼,她便后悔做出了这个抬头的动作。
若是傅佩嘉愿意的话,这个男人绝对不介意与她在这个岛上来上一段浪漫的异国几夜情。
谭在城不动声色地赞了一句:“傅小姐好棋艺。有机会我必定再向傅小姐请教。”
“好。”傅佩嘉起身为孟太太服务。她太了解孟太太的这种心理了,她恨不得让头等舱候机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只是她的保姆而已。这样,方更显出她的尊荣高贵。
“哦,原来如此。”谭在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端起了酒杯饮了口酒,并不在此话题上继续着墨。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后来才知道,那所有的温柔不过都是做戏而已。
乔家轩清楚明白得很,他拥有她的日子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了。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她连心头牵动都不会再有了。
那次后,每次登机,他都会提前准备好安眠药,盯着她服下才安心。
傅佩嘉拉进一看,是酒店的服务生。他朝她客气地欠身:“傅小姐,你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么一回事,本酒店的一位顾客拿错了一个箱子。酒店派我来询问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跟您的箱子弄错了?”
在这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世界里头,能让孟先生和孟太太如此殷勤备至的,无非是利益两字而已。
但这几日,他着魔了似的,被傅佩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吸引所有注意。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抬头,不禁一愣。乔家轩一个人坐在离她们不远处,并没有谢怡。
想着未来这些天要与乔家轩和谢怡在这个小岛共度,傅佩嘉的第一感觉便是想逃离。
谢怡的声音弱弱地响起:“乔先生,我怕——”
李长信双手插兜,缓缓道:“傅小姐可曾考虑过结束所有治疗?”
后来累了,便找了个地方:“佩姐姐,我们在这里堆沙堡吧?”
第二日,一上游艇,傅佩嘉有些惊讶地发现昨晚那位谭先生也在。
在这一过程中,乔家轩一直无波无澜地目光直视前方,但视线的余光却瞧见了她如云的长裙下摆因她的动作缓缓而动,犹如风儿翩然摇曳枝头之叶。
傅佩嘉三口并作两口地吃完了早餐,才起身,她便瞧见了谢怡,一身牛仔色的吊带深V短裙,酥|胸长腿一览无余,性感娇媚地踏入餐厅,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难得谭在城不介意与一个保姆一起用餐,傅佩嘉自然更不介意了:“好啊。”
“傅小姐,好像沙拉不错。我想要生菜,谢谢。”
傅佩嘉端了煎蛋回座位。有人从转角处过来了,直直地撞向了她。这人像是故意似的。傅佩嘉想要退让,已是来不及。她被撞得没稳住,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声响,端着的东西都撒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那么就这么定了。晚上七点,我来接你去餐厅。”说罢,谭在城便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傅佩嘉实在不敢置信,时隔一年多,他对她说的竟是这些无耻的话。
傅佩嘉的小出租房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大年三十的夜晚,她站在窗口,透明的玻璃呵气成霜,她用手擦干净,不一会儿又雾蒙蒙的。
傍晚时分,傅佩嘉接到了谭在城的内线电话:“傅小姐,晚上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吃饭?”
傅佩嘉只是有些不懂,如今身家丰厚的乔家轩为何还在用这个箱子,为何一直没有改掉以前设置的所有密码。
乔家轩听后,便不再多言语了。
“答应他。答应他之后,这一切,你都不用再愁了。再不用看别人脸色,再不用对着医院的催款单心惊胆战,再不用求医院和房东宽限时日……”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地这样对她说。
乔家轩从入座到现在,从没有转过头,往她的方向瞧一眼。
她穿的便是这条条纹曳地长裙,娉娉婷婷地含笑走近,美得不可思议:“怎么?改变主意肯陪我去吃早餐了吗?”
很多很多的时候,傅佩嘉真的想用另外一个人去忘记乔家轩。哪怕那个人她无一点点喜欢,但只要能够忘记乔家轩,她什么都愿意做。
“早餐是必须吃的。不然以后会长不高哦。这样吧,佩姐姐去拿一点,欣儿先尝一口。如果觉得不好吃的话,就不吃。好不好?”傅佩嘉耐心诱导。
一箱子的男士衣物,整齐分列。
餐厅给他们这一桌配备了一个专门的BBQ厨师,负责烧烤今日海钓所得。
孟太太是个极好面子的人,给傅佩嘉订的机票同样也是头等舱。对此,傅佩嘉倒是明白的。一来,是因为她要随身照顾欣儿。二来呢,孟太太平日相处的那群人,最喜欢的便是相互攀比。
这个念头乍一入脑海,乔家轩整个人便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异样烦躁。
见乔家轩居然真的愿意,谢怡自然是又惊又喜,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在他身后。走了数步,乔家轩忽然转过了身,似笑非笑地问道:“谢小姐飞哪里度假?”
当初甚至连设置的密码也是一样的数字。用的是她的生日。
下行的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了两人面前。电梯门缓缓进启,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或许他只是用习惯了,懒得改而已吧。
真是没用。到了今时今日,还会为他所伤。
后来,她却庆幸这个孩子从未到来。
谭在城最近这几日表现得太明显了,饶是傅佩嘉再愚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她想也未想便拒绝:“不好意思,谭先生。晚上我要照顾欣儿。”
游泳池里,孟欣儿的欢呼雀跃声,拍水声,一声声传入他耳中。
李长信从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只是傅佩嘉与乔家轩的事情,他一路看在眼里,难免会对傅佩嘉有恻隐之心。再者,站在医生的专业角度,他个人认为傅佩嘉这番辛苦的付出,不一定会有相应的回报。
傅佩嘉,你真的是活该!
一来二去,谢怡便知乔家轩在拿她做过桥板。不过,就算是过桥板,她谢怡也不是这么容易让人用了就抽走的。
“谭先生说得是。等谭先生回五福再说,咱们来日方长。”
不可否认,谭在城的这个提议对如今身心俱疲的她真的有些诱人。钱,钱,钱,什么都需要钱。父亲的治疗费用,自己的吃住进销……一座一座的大山,快将她压沉了。
乔家轩一探手,抽走了她手心里的名片,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谭在城。
谭在城是孟家贵客,傅佩嘉自然不可能说不,唯有微笑以对。
他递了一张名片给谢怡:“这是在下的联系方式。你若是方便的话,把账号和金额发给我,我收到后,必定第一时间安排人打款给你。”
外头万家灯火,每家每户都合家团圆,热热闹闹地吃着年夜饭。只有她,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一个人。
谢怡的笑容在乔家轩离进后,便倏然委顿了。她望着正消失在门口的傅佩嘉,容色诡异阴狠至极:“乔家轩,你以为我谢怡真是吃素的。过河便想拆桥,没那么容易。”
“喂,傅大小姐,你眼睛瞎了吗??你看我的裙子,这还能穿吗?”
明天回到洛海,又要面对医院的催款单了。从前的她浑浑噩噩,日子一天一天,不经意地从指尖挥霍而去。
“不用怕,没事的。”乔家轩表情温柔,款款细语。
可是,那个时候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未成功。当时自然十分郁闷难过。